房東給我打電話，問我天天也不回去，這房子還租不租了，我趕緊說我還租，這就把下個月房租給您，她說嗐，錢不要緊，想你了。

我的房東是個獨身老太太，兒女去國外發展，自己留在北京收租，最不缺的就是錢。剛好和我住一棟樓，總把我當親兒子，我剛回國那年就是她照顧我才適應過來。

三年前我和前女友一起回國度假，那時候我已經知道她出軌了，但我仍向她求婚，希望能挽回這段感情。她沒同意，挽著新歡的手從我面前經過，拐角處她跟我說：“張凡，我還愛你，可我們回不去了，希望你再找個好女孩。”

錢森打飛的過來接我，把我哄回匈牙利，沒讓我死在23歲。但我還是辦了休學，當時的比賽也撤稿，沒再用前女友的照片。大學休學以後我沒敢回來，我沒臉告訴父母弟妹我因為一段戀愛就一蹶不振，於是在匈牙利那邊的loft和室友們又湊合一年，假裝我正常畢業了才回國。

回國以後我又因為不適應國內生活以及近鄉情怯不敢回家，便在外面租了房子。前兩個月我閉門不出，突然就站上了天臺，幸而被璐璐拉下來看她的表演。房東阿姨見不得頹廢的小夥子，也天天拉我出去陪她買菜，每天都要早起買菜的人當然沒空自殺。

房東電話和我說：“工作再忙也不能不回來啊！都沒人吃我做的飯，一個人吃不完剩了多浪費！還有你內電動車跟小摩托都落灰了，趕緊回來擦擦！”我說好好好，這就回去。

林睿聽見我打電話，讓我回去。

“你趕我？我走了誰陪你？”

“我爸媽來啊，你晚上回來不就好了？”他縮在被子裏和我撒嬌，“你每天呆在醫院不累嗎？出去逛逛，再給我買點荔枝，想吃了。”

我大概懂了，他是不願意我碰見他父母。都說到這份上，我也得給人家臺階下，答應晚上回來，還給他帶點荔枝吃。

確實得回去一趟，我何止車落灰，家裏都落灰了。因為習慣在林睿家留宿，回去連插鑰匙的動作都覺得陌生。我大概打掃了一上午，到中午房東喊我去她那裏吃飯，下午再去擦車。

房東說昨天有個姑娘來找我不在，她這才給我打電話，然後又問我最近在幹嘛。我長話短說，聊到這兩天心上人骨折了，我正在醫院裏照顧他。

阿姨說：“那好啊！多少感情都是照顧著照顧出來的！唉就是可惜，我還說有個侄女能介紹給你呢！”她把蝦夾到我碗裏，這一桌著實豐盛，完全是為我回來做的。

我心裏把房東阿姨當做我第二個媽，突發奇想演練下出櫃，我想預先知道下家人對待這方面的反應。

“阿姨，我那個醫院裏的朋友，男的。”我試探著說，“我在追他。”

阿姨楞一下，半天，訥訥道：“最近……是很流行同性戀啊。”她去冰箱拿飲料，大概是想冷靜下，拿回來遞給我又問，“小凡，你是不是前女友傷的太厲害了？”

我哭笑不得：“沒有，我是真喜歡上那個男生了，跟前女友沒關系。”

“哦……”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又問我，“你家裏人知道不？”

“弟弟妹妹知道，爸媽沒想好怎麽說呢。”

“你好好想……那孩子人怎麽樣，有照片沒有？”

“沒拍照，好看。”我向阿姨保證，“您放心，他人特別好，就是我還沒追到手。”

您見到他一定會喜歡，因為他是我見過最認真最努力最上進的人，是個工作狂；他喜歡小動物，而且很負責任，自己沒時間陪就堅決不養；他笑起來有兩個印第安酒窩，眼睛也亮亮的，特別可愛……

最後阿姨聽煩了，又給我夾了一只蝦，說：“是好孩子就行！”

我也發現自己說太多，尷尬笑笑，趕緊埋頭苦吃三碗。

下午我去樓下擦摩托，感覺好久沒騎過，一摸上面的灰都有點恍若隔世。我想起有次騎著它帶林睿，他坐在後面抱著我的腰，那時候我好像就心跳加速，十分受用。他說他不會開車，可是剛見面幾次他就有開車來找我，搞不明白是不是想坐我的後座才撒的謊。

我拿出了給林睿卸妝的耐心，哼哧哼哧擦車，突然聽見有腳步聲靠近。我以為是房東，擡頭卻發現是個很年輕的身影。

“張凡，好久不見了。”她沖我笑笑，像對一個多年老友。

我蹲著仰視她，很有壓迫感，趕緊站起來：“你什麽時候回的國？”

陳雯琪說：“回來有半個月了，錢森沒和你說過嗎？”我搖頭，她一副很理解的樣子，“也是，你拉黑我了，他是你朋友怕你知道我消息難過吧。”

“不會難過，都過去了。”我把抹布擰幹，想回屋，“你路過嗎？沒事我回去了。”

“不，我特意來找你的。”她拉住我胳膊，我趕緊抖了下，她也沒覺得尷尬，很從容地把手收回去，“上次來找你你還不在家。”

“找我什麽事？”我有些不耐煩了。

“雖然分手了，我們也是老同學吧？”她沒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，看了眼我的摩托，笑著說，“你還那麽喜歡摩托車啊？”

我說：“沒有，我現在比較常用電動車，方便。”

陳雯琪一時語塞，我轉身要走，她又拉住我。

“誒，你不請我進屋坐坐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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